于是我们四处打听清水河源头的位置。
临近傍晚,村里走动的人多了一些,可是听到我们打听清水河源头,无不警惕地看着我们,好似防贼一般。
没办法,我们只好回到陈老爷家。
陈老爷听说我们要去清水河源头,没说什么,跟我们详细地讲解了源头的位置,还画了一张示意图给我们。
他还告诉我们,如果晚上没地方住,就回来找他。
我们道谢后就拿着示意图向着清水河源头进发。
这里昨晚应该下过雨,虽说经过一天的暴晒,但是泥土踩上去还是有点儿粘脚。
我们往山上走了不一会儿,脚下就已经积累了厚厚一层黑泥了。
于雪烦躁地在一旁的草地上搓着鞋底的泥,谢如秀没心没肺地向我展示他的鞋底,笑着说了一句:“这地方不错,我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高大上了呢?” 我嗤笑了一下,谢如秀这小子缺点比优点多,可是光是这种苦中作乐、从不自暴自弃的精神,就足以抵消他所有的缺点。
于雪拿出那张示意图,指着陈老爷重点标注的位置:“我们现在刚走到山脚,源头差不多在半山腰往上一点的位置,不过陈老爷说了,按照正常走,得路过一处山崖,不过最近雨下得比较频繁,这里不好走,绕路比较安全。
你们是什么意思,绕路还是抄近路走?” 我在心里斟酌了一下,本着安全的原则,我愿意绕路走,不过看天色,要是绕路的话,恐怕赶不及在入夜后回到清水村。
夜里待在山上不安全,这又违反了安全的原则。
谢如秀心直口快地嚷道:“当然走近路,我可不想在山上过夜。
” 我和于雪商议了几句,也觉得还是抄近路好,一会儿注意安全就是了。
为了尽快赶到源头处,我们谁都没有心思去观赏沿路的风景。
其实用不着陈老爷的示意图我们也可以找到清水河的源头,只要沿着清水河往上走就可以。
可是这条河的分支颇多,要是没有指引,不可避免会浪费一些时间。
因为目标明确,我们几个的脚步很快,走了一个多小时,就看到了那处位于半山腰上的山崖。
这一带山势陡峭,植被茂密,不过我们行的这一路都有现成的山路可走,想来应该是经常有人从这里上山,所以走出了山路。
走到这里,山路和山崖贴近,山路狭窄,确实十分危险。
看着前方狭窄的山路,于雪的脸色有些泛白,看我瞅着她,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:“放心,我没有恐高症。
” “我知道。
不过以前你和海子玩蹦极,可没见你脸白成这样。
”我嘟囔了一句。
我们三个过山崖时,我打头,谢如秀断后,于雪夹在中间。
我们紧贴山壁,几步一停,就这样慢慢地在狭窄的山路上移动。
本来走得好好的,快要走过这段危险的路段,我们几个因为紧张,谁都没说话的欲望。
可是,于雪突然说了一句:“你说什么?” 谢如秀莫名地接道:“我没说话啊。
” 我刚要呵斥他们好好走路,意外就这么突然发生了。
于雪的一只脚朝着山崖外一滑,人就这么掉了下去,我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。
于雪的尖叫声不绝于耳,我和谢如秀大骇,同时伸头往山崖底下看。
于雪的尖叫声戛然而止,山崖下面被许多横生的植物遮挡,我们根本看不到底下的情况。
“于雪,于雪,你怎么样?回答我一声!”我对着崖底大喊大叫,可是下面始终没有传来于雪的回答。
谢如秀像是没头的苍蝇,在有限的空间内来回踱步:“怎么办,怎么办……怎么就出事了呢?咱们赶紧下去看看吧,也许还有救。
” 我拼命握紧了拳头,让狂乱的心跳安定下来。
下去是肯定要下去,可是我们一没有设备,二不知道到崖底的路,现在只能回清水村求救。
我让谢如秀回村求助,一边打电话给110,要求他们派离得最近的救助队来。
而我则留在原地,试图找到下去的方法。
在村里人和救助队赶过来之前,我到底没找到下去的路。
和村里人赶来的还有陈老爷,他看着崖底的神情十分怪异。
不是我这时候还有心思关心这些,着实是陈老爷的表现不同寻常。
即使这样,我也没心思再去关注他,分神了一瞬,就赶紧参与到解救于雪的方案中。
谢如秀神情悲怆地站在一旁,我不敢多想,不敢想于雪掉下去会怎样,更不敢想于雪出事后海子的反应。
救助队还没有到,不过清水村的村民似乎对下崖底救人颇有经验,刚开始的纷乱过去后,已经有人拿出大捆的粗麻绳,找到固定的地点,然后就有人顺着绳索爬了下去。
我也要下去,却被村民阻止了。
我看着几波村民纷纷往崖底进发。
心里萌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,这些村民似乎和那时候有很大的不同,似乎……太热心了点。
我除了焦急,根本帮不上忙,看到那个阻拦我下去的村民和陈老爷正在说话,我不由得凑了过去,结果断断续续地听到了几句他们的谈话。
“那么高……恐怕不能保持完整……” “把东西事先准备好,就算……娘娘选好的……事关清水村,千万不能出差错。
” “已经嘱咐了牛蛋他们几个……没问题。
” 我担心于雪,所以听到这几句没头没尾的对话,也没有心思去分析话里到底说的是什么。
七八分钟后,最先下去的人第一个爬了上来,谢如秀和几个村民把他拽了上来。
我急忙奔过去,殷切地望着他,他不自然地回避我的目光,摇了摇头。
什么意思?于雪是死了,还是没找着? “牛蛋,找到人了吗?” 牛蛋摇了摇头:“下面找遍了,没看着人。
” 谢如秀声音立刻拔高了几度:“怎么可能,我当时看见了,人明明从这个地方掉下去的!” 我艰涩地说道:“也许于雪摔下去的时候,什么原因偏离了这片地方,也许……” 谢如秀眼睛一亮:“也许她只是受了伤,自己爬起来找路走了?” 也有这个可能,现在这个情况下,我宁愿相信这个说法。
崖底不时有喊声传来,我虽然听得模模糊糊,但大致能听明白,就是还没找到于雪。
我再也忍不住,抢过一条绳索,把另一条绳索捆在腰上,慢慢地溜了下去。
在崖底的人有七八个,崖底植被茂密,多数地方生长的都是矮小的灌木。
若是于雪落在灌木上,应该会缓冲下落的力度,那么她存活下来的希望就很大。
我心生希冀,大概估计了于雪下落的位置。
不管于雪是死是活,就算是离开了,她从山崖上坠落必定会留下痕迹,只要沿着这些痕迹去找,应该会找到于雪。
我不顾灌木丛里会有蛇,往估计的那片区域里走。
可是仔仔细细看过之后,我发现那片灌木竟然丝毫没有被重物压过的痕迹。
难道我估计错了?带着这种怀疑,我尽量将靠近山崖的灌木丛都检查了一遍,结果发现真的一点痕迹都没有。
于雪竟然凭空消失了! 不对呀,我亲眼看到她跌下山崖,为什么会消失? 我焦躁得不知如何发泄,这时上面传来直升机的声音,原来是救援队赶到了。
我爬上去跟救援队的人诉说了情况,陈老爷和几个村民没想到我们还联系了救援队,顿时脸上都变得不太好看。
救援队有专业人员和专业设备,他们很快就在这片区域内展开了搜索,不到半个小时,救援队就发现了目标,直升机慢慢往山崖方向降了一些高度,然后有一个人吊着一根绳索从直升机里出来了,他们的目标似乎是下方的山壁。
我站在山崖上方,由于直升机的缘故,不能靠得太近,所以也看不清那人是在做什么。
过了一阵,直升机又升了上去,我看到绳索上吊着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! 会是于雪吗? 我的心跳变得急促起来,谢如秀和我并肩站在一起,我们望着升到高空的直升机,心里都十分紧张。
直升机直接飞走了,然后我们得到通知,获救的果然是于雪。
由于于雪还在昏迷当中,为了使她尽快得到救治,救援队就直接把她带走了。
虽然心知于雪应该伤得不轻,可是得知她还活着,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。
于雪获救,虽然村民并没有帮到什么忙,不过我和谢如秀还是狠狠地感谢了一番,奇怪的是,陈老爷和几个村民的脸色并不好看,其余的村民倒是没什么异样。
我再次压下那种奇怪的感觉。
由于天色已晚,我和谢如秀没办法离开清水村,于是就到陈老爷家借宿一宿。
我在半梦半醒之间,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。
11
鬼娘娘选中,死在清水村,年轻女孩…… 如果于雪坠崖死了,她便符合这种种条件。我想起于雪获救时陈老爷和几个村民的表情,再结合我无意中听到的奇怪对话,顿时就明白了。
由于于雪出了意外,他们就想到拿于雪当作洪家姑娘的替身,接任鬼娘娘。
即便于雪不是清水村人,但是其他条件样样符合,再加上清水村人已经无路可走,情急之下能做出这样的决定,也不奇怪。
于雪当时并不是落在崖下,而是被生长在山壁上的老树和一些缠绕在老树上的藤蔓给接住了,非常凑巧。
于雪没死,打乱了陈老爷他们的计划。
依照他们的计划,大概是想隐藏起于雪的尸体,然后把尸体用鬼娘娘的仪式埋掉,清水村就会摆脱困境。
可偏偏于雪没死,也没落到山崖下。
我不由得猜想,如果于雪落在山崖下没死,又被清水村村民发现,他们会不会为了造成既定事实,干脆把于雪杀掉?又或许放着重伤的于雪不管,也可以达到目的。
想到这个可能,我不禁打了个寒战。
当然,这些只是我的猜测,若是我直接去问陈老爷,他肯定不会承认。
第二天一早,我和谢如秀离开陈家,到县医院去看于雪。
至于海子那边,我暂时没通知他,到医院去看了于雪的情况再说。
我们见到于雪的时候,于雪正半倚在病床上打吊瓶。
她身上盖着被,所以看不出哪里受伤了。
她脑袋上绑着绷带,脸上还有几道划痕,幸好都不深,否则就破相了。
她这模样看着虽狼狈,但其实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。
于雪看到我们,露出一个似哭又似笑的表情:“你们来了。
” 听见于雪开口讲话,我之前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。
寒暄几句之后,于雪说起了昨天掉下山崖后的经历。
昨天她掉下去后,刚坠落了一小段,就被横生在山壁上的大树阻住了去势,大树下方有一块凸出的小石台,她不知怎么从大树的缝隙漏了下去,正好跌在一具骸骨上面。
事出突然,于雪受了两次惊吓,还来不及呼救就晕了过去。
之后她可能是因为头部受到了撞击,所以一直没醒过来,直到被救助队送到县医院。
经过检查,于雪受伤并不太严重,身上大多都是皮外伤,只是左腿骨裂了,要休养一段时间。
听完于雪的叙述,谢如秀大呼小叫,我则沉默不语。
于雪很幸运,不单没有丢命,受伤也不重。
可奇怪的是,山崖上怎么会出现一具骸骨?难道也有人跟于雪一样的经历,不过他没有幸运地等到他人的救援,就这么活活地饿死在石台上? 于雪平素虽然胆子大,但毕竟还是女孩子,说到骸骨时,面露惧色,之后很久都没说话。
于雪的伤情不重,治疗了两三天,外伤就好多了,只是左腿还不能用力,每天进出都必须推轮椅。
因为我和谢如秀都是男人,照顾于雪的时候还需要避嫌,所以比较麻烦。
坚持了两天后,我实在忍不住给海子打了电话,海子接到电话后当天就赶了过来,看到于雪凄惨的模样,眼圈都红了。
有了海子的照顾,我和谢如秀轻松多了。
鉴于于雪还要住几天院,我和谢如秀又去了清水村一趟,想看看后续的发展,或者也是因为不甘心。
让我没想到的是,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我的想象。
12
关于那具骸骨,救助队回到县里就报了案,警察在救出于雪的第二天就把骸骨弄上了地面,并且带回了县里,应该是做死亡鉴定。我们去之前,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,那具骸骨距今竟然已经有一百多年,鉴定性别为女。
这么推理下来,骸骨应该是清朝中期或者末年人士。
至于山崖上为什么会有一具清朝骸骨,并且这具骸骨一百多年都没有腐化,则非常耐人寻味。
骸骨被鉴定是清朝人后,以陈老爷为代表的清水村村民,一直在申请把这具骸骨归还清水村。
理由是骸骨一定是村里哪户姓氏的祖先,既然是祖先就不能怠慢,必须请回来入土为安。
在清水村一百多户人家联名申请下,我相信他们的目的一定很快就能达到。
回到医院后,海子因为提出要给于雪找个精神科医生看看,于雪不答应,两人正闹得很不愉快。
我正想法子给他俩调解,海子把我拉到一边,低声说:“于雪这几天一睡着就说梦话,说来说去就一句,把马鞭给我。
你说她是不是……”他边回头看于雪,边伸手指了指脑袋。
一直盯着他的于雪立刻扔过来一个枕头,把海子砸了个趔趄。
“把马鞭给我……”这句话让我想起陈老爷说的每个鬼娘娘都要拿着马鞭入葬的话。
难道于雪受了故事的影响,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了鬼娘娘? 在于雪不情愿的情况下,海子还是给她找了一个精神科的医生看诊。
在医生的引导下,于雪说了一件事。
她说自己被大树阻挡后,跌在骸骨上,当时骸骨呈仰卧状,双手交叉放在胸前,相交的手上还握着一个腐败不堪的东西,那东西让她想起了马鞭。
于雪下落之时还无意在那东西上按了一下,在手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痕迹,直到现在也洗不掉。
握着马鞭的骸骨、女性、尸体在清水河源头附近、死于清朝中后期,这种种迹象让我想起了第一任鬼娘娘——李烟花。
会不会是她?在清水村又一次面临绝境的时候,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回到了人间! 大夫给于雪开了一些药,说她这算是创伤后遗症,过些日子就没事了。
几天后于雪出院,我们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。
谢如秀联系了吴有用,得知清水村已经迎回清朝骸骨,以鬼娘娘的葬仪下葬。
几日后,困扰清水村多时的种种怪异现象突然消失了,再也没有胎死腹中的现象发生。
这件事要说并不是我们解决的,但是也不能说毫无关系,若不是我们去看清水河源头,于雪不会跌下山崖,也就不会发现石台上的骸骨,自然就没有后续那些事。
是误打误撞也好,是命中注定也好,命运的巧合,让我们谁都逃不开这一场棋局! 这件事完结后,谢如秀突然一反常态,不再提成立探灵工作室的事了。
我心里感到奇怪,但是未免除他再缠着我不放,也绝口不提。
我想,关于谢如秀的眼睛问题,不一定像风灵矢说的那样玄妙。
因为过了一阵我再见到谢如秀的时候,他一切如常,想必是找到了解决的办法,让我着实松了口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