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9章(2/5)
么突然便不肯见我家公子,还要阻止他跟楚娘子见面?再有,你用竹哨的借口寻我来,又是想跟我说什么?”
绿飘带着哭腔道:“我用竹哨的借口寻你,便是想请你转告何公子,赎身的事情就此作罢,并请他往后别再踏入求香畔,更不要听信楚娘子的任何话语。
”
薛满道:“来不及了,楚娘子已经在隔壁跟大少爷喝茶听曲儿。
”
绿飘的身形摇摇欲坠,“我马上去阻止他们……来得及,还来得及!”
薛满抓住她的手,“你这样贸然闯进去,楚娘子定会寻你的麻烦,不如先告诉我,具体出了什么变故?是不是楚娘子借赎身之事拿捏你了?”
绿飘捂脸低泣,片刻后,将楚娘子命她领裴长旭往内楼去的事情如实道来。
“内楼看似穷侈极丽,实则遍地充满陷阱。
像何公子这样的好人,万一深陷其中,我便是万剐千刀也难赎罪……”
薛满感叹:“绿飘姑娘,你真是个好人,宁可牺牲离开的机会,也要为大少爷的安危考虑。
”
绿飘哽咽着道:“我虽身处青楼,却也懂礼义廉耻,何公子待我好,我便坚决不能害他。
”
薛满心想,你家何公子正为火坑而来,巴不得你将他早些踹进去呢!话到嘴边却成了:“我理解你的担忧,但凡事都该往好处想。
譬如我家公子即便入了内楼,也能保持初心,不与求香畔同流合污。
”
“说得容易,做起来却难。
”绿飘道:“我虽未参加过内楼的宴席,却听人说,里头的一切都堪比皇宫奢靡,叫人流连忘返,深陷其中。
”
巧了吗这不是,裴长旭正是真皇宫里长大的,遇到赝品还能动摇?
薛满笑道:“你放心,我们何家在江州亦是大户人家,我家少爷见多识广,岂能被小小的求香畔迷去心智?”
她哄了绿飘许久,绿飘的眼眸恢复光彩,“你的意思是,何公子即便进入内楼,也能全身而退?”
“不能说有十成把握,九成却跑不掉。
”薛满胸有成竹,“大少爷一言九鼎,答应要救你出求香畔,便会竭尽所能地救你离开。
”
绿飘踌躇,“那,那也需要跟他说明内情,征得他的同意后才行。
”
“你放心,此事交给我来办。
”薛满拍拍绿飘的手,“你且安心养病,等我的好消息便可。
”
薛满安抚好绿飘,绿飘为表谢意,当真送了她一柄短竹哨作为谢礼。
“这是铭弟教我做的竹哨,说是山间猎人在遇险时,会用此哨发声求救。
”绿飘顿道:“你见过的,那日我父亲出言不逊时,我便是用此唤来铭弟。
”
“那我便不跟你客气了。
”薛满将东西收好,跟她道过别后,去敲响隔壁的房门。
过了会儿,裴长旭与楚娘子前后出来,楚娘子对薛满道:“小姑娘,你与绿飘谈好话了?”
薛满夸张地叹了口气,“我还以为绿飘姑娘出了何事,原来只是病容憔悴,怕大少爷瞧了不喜,所以才推托不肯见面。
她请我转告少爷,再有两日病好,便跟少爷约日子见面。
”
绿飘这是想通了?
楚娘子勾起唇角,加之方才得知的一切,心情更是飞扬,“如此甚好。
”
薛满与裴长旭离开求香畔,坐上马车后,薛满立即说出绿飘的担忧。
末了,她加重语气强调:“大少爷,绿飘重情重义,善解人意,真是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一个女子呢。
”
裴长旭不为所动,“那等绿飘向楚娘子改过口后,我便能顺理成章地进入内楼。
”
“有件事我不是很懂。
”薛满问:“楚娘子是外楼管事,显然职级比绿飘更高,既然如此,她为何不直接将你带进内楼,非要通过绿飘的引荐?”
“国有国法,家有家规,求香畔规矩森严,亦有它的一套运行法则。
”裴长旭耐心解释:“我是绿飘的客人,已与她建立起初步信任,由她一步步往内楼引,最是稳妥不过。
若是中途换人,先不提绿飘事后是否会大闹,便是我,亦有可能中途生变。
”
“你的意思是,一条鱼已经上钩,中途若是换饵,容易竹篮打水一场空?”
“是。
”
“换句话说,信任是最好的迷魂汤,越相信一个人,便越容易受那人的坑蒙拐骗。
”
“没错。
”
“原来如此。
”
她恍然大悟,摇头晃脑的模样实在可爱。
裴长旭忍不住轻抚她的头顶,恰巧马车拐弯,手便落到她的肩膀上。
薛满正想拍开他唐突的手,他却倾过身,不由分说地环抱住她。
“阿满。
”他低声祈求:“别再将我推给旁的女子,好吗?”
什么叫她将他推给旁的女子?那分明是他惹下的桃花债,她最多是顺水推舟!
薛满用力推他,本以为他会纠缠不休,岂料他如风筝般撞向车壁,发出哐当一声巨响。
“……”薛满看看闯祸的双手,心虚一瞬后,理直气壮地道:“是你先冒犯的我,我正当防护罢了!”
“嗯。
”裴长旭摁着撞痛的左肩,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,“不怪你,是我唐突惹得你生气了。
”
啊啊啊,烦躁!
薛满宁可他摆出端王的架子发火,也不想看到他如小媳妇一般忍气吞声。
他是柔弱可欺的小媳妇,那她是谁,欺负小媳妇的恶霸吗?!
她郁闷地磨磨牙,须臾后蹦出一句,“好了,我知晓了,以后说话会注意分寸。
”
马车内视线不明,裴长旭却能想象得到她的表情。
定是蹙着细眉,抿着红唇,一脸无可奈何又心软意活,她从来都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好姑娘。
若是装可怜能唤回她对他的爱惜,他不介意放下尊严傲气,让自己变得“楚楚可怜”。
回到别院,裴长旭收敛心意,认真与她探讨起后续计划。
“你明日便传话给绿飘,请她放下顾虑,按楚娘子的要求,引我进入内楼便是。
等到我通过考验,她便与樊数铭离开兰塬,无须担忧后续之事。
”
“所谓的内楼考验,具体会有什么样的内容?”
“不清楚,但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我总能够应付一二。
”
“能通过内楼考验,与求香畔同流合污的人,必然与那秦长河相差无几,均是些利欲熏心、刁滑奸诈的坏蛋。
”薛满顿道:“你不认识秦长河,我却见识过他的无耻,与你的品性堪称天差地别。
”
裴长旭从路成舟的口中听过秦长河的事迹,便是对方一手促进了许清桉和阿满的感情,要不是他已丧命,裴长旭定会将他千刀万剐,以泄心头之恨。
他将妒意隐藏得很好,笑问:“阿满是在担心我露出马脚,遇到危险吗?”
薛满避而不答,“我能跟着你进入内楼吗?”
裴长旭摇头,“恐怕不行。
”
薛满踌躇,“那要么再缓一缓,等许清桉回来后,你们结伴进入内楼,能互相有个照应?”
裴长旭道:“他的任务耗时耗力,短时间内没法回到兰塬。
”
薛满无意识地耷拉肩膀,担忧溢于言表。
裴长旭固然足智多谋,但孤身进入内楼,万一被人发现他的真实身份……
“放心,我不会有事。
”裴长旭温柔地道:“有你在外面等着我,我更会加倍小心,平平安安地回来。
”
“谁担心你了?我只是想,你作为真皇宫里出来的真殿下,若是被求香畔里的虚假奢丽迷了心智,说出去会叫人——”
“笑掉大牙。
”裴长旭从容接道:“看来为保住旁人的大牙,我也得独清独醒才是。
”
既打探清楚了绿飘的顾虑,余下的事便水到渠成。
薛满向绿飘传达了裴长旭肯帮忙的讯息,绿飘感激过后,便按照裴长旭地吩咐,向楚娘子透露肯牵线搭桥的意愿。
绿飘补充道:“那何家二公子因有急事,先行返回了江州,只有何家大公子留在兰塬。
”
“无碍,这大公子比二公子更有用处。
”楚娘子不疑有他,掩唇笑道:“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,区区一个何公子,哪里比得上自由身重要。
”
她打发走绿飘,对随从低语:“你去跟呈爷传句话,便说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他,请他今晚务必到别院一趟,无论多晚,我都会等他……”
随即,她精心打扮一番,从后门坐上马车,东拐西晃许久,最终抵达一处精致的宅邸。
这里是她专门与呈爷见面的地点,因秦家老爷的事,呈爷心情欠佳,已许久未肯前来赴约。
而今,她有何家大公子在手,何愁不能使呈爷展露笑颜?
她吩咐厨房做好丰盛的菜肴,又布置好房间,只等呈爷到达后,两人愉快地度过一晚。
可她等到半夜,仍没等到通传的消息。
楚娘子郁结在心,一巴掌扇向候立的婢女,“瞎了眼的东西,菜都冷了,竟不知该热一热再端上来!”
婢女被扇得跪地求饶,呜呜直哭,楚娘子却视若无睹,抚着打疼的手指道:“再哭一声,我便割掉你的舌头,叫你往后做个人尽可夫的哑巴。
”
婢女不过十三四的年纪,闻言惊恐万状,咬得嘴唇出血也不敢发出声响。
恰在此时,一抹伟岸的身影跨过门槛,皱着眉道:“你约我来,便是叫我看你如何处置个小丫头?”
楚娘子登时喜出望外,起身迎向来人,又娇又软地道:“呈爷,您误会了,我真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您……”
她用余光瞄了眼跪地的婢女,婢女便低着头,迅速跑离房间。
还算识相。
楚娘子拉着呈爷坐到桌前,顺势攀住他的臂膀,“您先坐着,我马上叫小厨房重新烧菜,我陪您饮些酒,再说说话可好?”
呈爷年约四十,浓眉怒眼,膀大腰圆,一双沉眸野心勃勃。
他捏紧楚娘子的下巴,粗鲁地抬高,“楚娘子,我最近很忙,没空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。
你既说有好消息要告诉我,便赶紧如实道来。
”
楚娘子依旧软声软语,“我知晓您最近忙得不可开交,全是因秦长河那边出了岔子。
不过,你无须担心,我这边为您找了更有用的人来,不出两年,便能打通水路,将生意铺到五湖四海……至于具体情况,不妨等我们用过膳,我再事无巨细地告诉您。
”
这番话成功留住了呈爷,两人用过膳,又在房里翻云覆雨许久。
事后,楚娘子靠在他的胸前,将何家兄弟的事情娓娓道来。
呈爷沉吟半晌,“你确认过他们的身份了?”
“嗯。
”楚娘子道:“我派人去过江州打探,确认他们是何家船业现任家主的两名嫡子无疑。
前几日,我与那何大公子聊过天,从谈话中得知他深得父亲看重,极有可能接任家主之位。
”
呈爷道:“江州,何家船业……的确是比秦长河更有利的同盟。
”
“正是这个理。
”楚娘子道:“之前我们也有过做镖局生意的客人,但陆镖路程远,耗时久,动不动便会遇到官差抽检。
若是走水路,以何家船业的名声,必能省去许多麻烦。
”
“想不到,你默不作声地干了件大事。
”呈爷赞赏地颔首,眼中仍深不见底,“可选好进内楼的日子?”
楚娘子道:“都说好了,后日便带去内楼开眼界。
”
呈爷道:“届时叫沐宇亲自去接近他,确认没问题后,便将他收为己用,进而拓展江州周边的生意。
”
楚娘子娇笑,“一切都听呈爷的吩咐……呈爷要做的事,我定当言听计从。
”
呈爷总算露出真心实意地笑,若此事能成,王爷亦能少一桩烦心事,专心应对来自京城的试探。
烛火在荜茇一声响后熄灭,帐内重新响起调笑声,殊不知覆灭正悄无声息地来临。
……
内楼的宴会如约而至,这回他们被蒙着眼,领去郊外一处隐蔽的别院。
比之求香畔,此地更华丽精美,入眼皆是雕栏玉砌,阶柳庭花。
绿飘作为引荐人,也只能够跟随参加宴会的前半段。
到了中期,她便由人领着离开宴会,去往专门等客的小间。
薛满正在里头坐立不安,见到绿飘后,迫不及待地问:“你们进去做了什么,一切可都顺利?”
绿飘道:“前头便如寻常的宴席,吃喝玩乐,听歌赏舞。
我离开的时候,有位公子正拿着酒壶走向何公子,似乎是要与他喝酒聊天。
”
“你认识那人吗?”
“不认识,但他瞧着气度不凡,应当是有身份的人物。
”绿飘惴惴不安,“阿满姑娘,你说,何公子会不会……”
“不会。
”薛满否定她的担忧,同时也否定自己的,“我家大少爷耳聪目明,绝不会轻易受人蒙骗。
”
绿飘见她从容镇定,逐渐放了心,与她一起在小间等候。
不知过去多久,门外响起虚浮的脚步声,两人对望一眼,同时上前开门。
呃,她们看见了什么?
一名妖娆貌美的少女正搀扶着裴长旭,后者半个身子压在她的肩膀上,俊美的脸庞泛着酡红,狭长的凤眸雾气氤氲,呼吸紊乱急促,分明是……分明是……
搀扶裴长旭的妖娆少女笑道:“绿飘姑娘,你的贵客醉了,赶紧带他回去歇息吧。
”
绿飘脸颊一热,她在求香畔多年,一眼看出对方是吃了助兴的药物,正被□□烧身。
裴长旭半睁长眸,望着她道:“我不去求香畔,绿飘,你……你可愿随我回去一晚。
”
换作旁人,绿飘定视若无睹,冷脸离开。
但面前的是何大公子,无论他提怎样的要求,她都没有立场拒绝。
她轻轻点头,“绿飘愿意。
”
妖娆少女略显遗憾,今晚她使出浑身解数,想要留这位贵公子在此过夜。
奈何他惦记着外楼的相好,忍着药劲也坚持离开。
不过无碍,往后他会慢慢知晓,外楼的女子再好,也抵不过内楼的她们有用处。
她将贵公子交给绿飘,随即扭着身子离开。
绿飘吃力地搀着裴长旭,刚想请阿满帮忙,却见她站在一旁,神色茫茫,竟在魂游天外。
薛满见到妖娆少女搀着裴长旭时,心头骤然升起一股悲意。
少女的脸替换为江家妹妹的容颜,与裴长旭相依相偎,缠绵悱恻。
无数次的经验告诉她,这并非凭空而来的幻觉,恐怕是深藏在薛小姐记忆中的画面。
薛满再一次体会到薛小姐曾经的痛彻心扉,却不曾沉溺太久,对绿飘笑道:“我家大少爷,今晚便麻烦绿飘姑娘了。
”
裴长旭被药性烧得神志不清,听闻此言后,眸光恢复清明,伸手探向薛满,“阿满……”
薛满打断他,“此地不宜久留,先回别院再说。
”
她请护卫帮忙将裴长旭送上马车,让绿飘随车伺候,而她则与罗夙一起在外赶车。
夜色凛凛,寒风凝冷。
车厢内隐约传出绿飘关切的声音,温柔似水,体贴入微。
罗夙忍不住看向薛小姐,她眉眼冷静,仿佛对这一切无动于衷。
“阿满姑娘。
”罗夙问道:“您今晚真要绿飘伺候大少爷吗?”
“怎么,你有其他人选推荐?”
“不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
”罗夙静默一瞬,道:“您从前,真的很喜欢大少爷。
”如今却主动将他塞到别的女子怀中。
“你看,今日的月亮好圆。
”薛满抬头望着天空,“但它并不总这么圆,更多的时候,它像一轮镰刀,或者是残缺不全的半圆。
”
罗夙不明白,月亮与他说的事情有何关联。
薛满又道:“人的感情与月亮一样,会随着斗转星移不断变幻,月亮从圆变得不圆,而我从很喜欢变为不喜欢。
”
罗夙道:“无论姑娘的态度如何,大少爷都会一直喜欢姑娘。
”
“那我管不着。
”薛满轻弯起唇,“他喜欢他的,我自喜欢我的。
”
想也知道,她口中喜欢的人是恒安侯世子。
罗夙深叹了口气,不知该羡慕薛小姐对许世子的感情,还是可怜自家殿下的一厢情愿。
若是殿下没遇到江家姐妹,他与薛小姐的结局,是否便会截然不同?
……
回到别院后,饱受煎熬的裴长旭推开绿飘,不断念着薛满的名字。
绿飘失落地松了手,望向阿满,“要么……阿满姑娘你来……”
薛满置若罔闻,“你们忙,我累了,先走一步。
”
她潇洒地转身离去,裴长旭踉跄着想追上去,被罗夙稳稳地扶住。
“殿——大少爷,您暂且忍一忍,我马上叫人准备冰水,再让泰酉熬些散火的药。
”转头又对绿飘道:“绿飘姑娘,还请您随婢女去客房休息一晚,明日等大少爷酒醒后再送你回求香畔。
”
绿飘一步三回头地离开,隐隐在期待一声挽留,但直到天际泛白,都没等来任何通传。
翌日清晨,薛满和绿飘在膳厅用膳,薛满神色如常,绿飘却是按捺不住。
“阿满姑娘,昨晚我没有留下伺候何公子,他用了冰水和汤药降火,硬生生扛过药性。
”
“哦。
”薛满舀起一颗汤圆,嚼了嚼,甜的,好吃。
“你有所不知,求香畔的药浓烈伤身,寻常人唯有纾解这一条路子。
而何公子为了你,宁可伤身也不愿碰旁人。
”
“哦。
”薛满又喝了口汤圆的汤,有股淡淡的米香,不错。
“我早看出何公子待你与众不同,昨晚更是确定,他定然是喜欢你的。
”
“哦。
”薛满道:“这个汤圆不错,你也尝尝。
”
绿飘感到诧异,“阿满姑娘,何公子这般待你,你不觉得感动吗?”
“不感动。
”薛满道:“因为我与二少爷两情相悦。
”
绿飘呆若木鸡,余光瞄见有道人影伫立门外,从身形来看,正是何大公子本人。
他听到了吗?
他听到了。
听到了又能怎样。
裴长旭自嘲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