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人的目光聚集而来,我构思的绝佳开场白夭折了:“我的喜悦一定与你不相上下,法林先生。
”我也朝他举杯,用了标准的“社交腔”,这种说话腔调有一种矛盾的特征:热诚而又虚情假意。
接下来是社交场上的交锋,文森特赞美我搭配发型与项链的巧思,我表示感谢;我们就晚宴上用到的香槟交谈了一个来回,我称赞他挑选冷餐点心与饮品的眼光,他谦逊地加以推脱,开玩笑称自己是所有工作人员中最清闲的那一个,唯一的活儿就是点头以示方案通过;得知我的长兄与姐姐未能出席,文森特表示遗憾与理解;他饱含敬意地提到我的父亲瓦伦蒂诺中将的功勋,话题于是来到邻国动向造成的影响,我秉持海军中将的女儿应有的慎重态度,听得多,说得少,偶尔报以一句模棱两可的点评。
整场交谈没有任何出格之处,文森特表现得随和而有分寸,最挑剔的眼光也至多评判一句无趣。
那么,我的反感,以及心中那不散的、蹊跷的寒意又是从何而来呢?我无法解释,只觉得此人有种不清不楚的威胁性,像一片模糊的海平面,或是走廊尽头的拐角,令我始终无法放下戒备。
话题谈到告一段落,一位新来宾到来,文森特用另一种微笑请我见谅,转而同她展开攀谈:““戴娜女士。
”那面孔我有些印象,属于一位新晋流行小说家,近来在杂志与电台访谈频频露面。
“听我说,我是终止了取材旅行赶来这儿的”
“不胜荣幸……”
二人交谈融洽,话题渐渐转向作家的成名作,我开始打量这未来的家族继承人,寻找他令我瞧不顺眼的线索。
是因为那颜色偏淡的蓝眼珠吗?那有些过高的鼻梁和眉骨?咬字方式?或是更无形的诸如他肩负的法林家族的名号?又或者,难道是我那厌烦社交的叛逆天性发作,这位彬彬有礼的绅士不过成了我情绪的牺牲品?
“那对称的结构性在早期的作品已见端倪,令人印象深刻……”
我罗列了一条条可能性,又逐一排除,最后束手无策,只能回首咀嚼主观视角,猜测那种不快也许源于文森特过分标致的仪态。
当一个人表现得毫无破绽时,你总会疑心那完美的表皮之下藏着何种模样的血肉。
“您说将版权收入的五分之一捐给了自然保护基金会,是吗?这实为高尚的善举……”